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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年少春衫薄

2008/12/30校园小说
  当时光的雾蔼渐渐散去,我终于能够真切地看到多年前的那个春天。在那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里,安走了,走的时候,有人看到她,手中拿着一束白花,笑着,走着,一直走向了初春还很冰凉的湖水。

  就这样,安离开了我们,那一年,她十八岁。

  我和安,还有秦钟,当年一起考上了县一中,我和秦钟一个班,安另外一个班。秦钟当然不叫秦钟,我之所以这么叫他是因为他很象《红楼梦》里的秦钟,而红楼里我最喜欢的男孩子是柳湘莲。秦钟其实长得高大俊美,只是不知为什么在我眼里他一直象个女孩子。他美得有点令人侧目,所以他的朋友都是些漂亮人儿,象安,还有我。是的,我们三个人曾是那么要好的朋友。

  安很美,她的身体柔软得似一条蛇,一双斜飞的眼睛一直都似笑非笑地看着你,只是肤色微黑,男孩子们叫她“黑牡丹”。安很活跃,也很热情,似春天里一束蓬勃开放的野蔷薇。至于我,秦钟后来这么说过:“他们都说你是个温柔的女孩子,可只有我知道,你温柔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倔强的心。”秦钟真是个纤细敏感的男孩子,我想。
十五岁的时候,我们一起离开了家,来到这所校风严谨的重点高中,由于离家较远,我们全部寄宿。安和我,就这样成为了上下铺。

  安的美丽锋芒毕露,招致了女孩子们的嫉妒。她几乎没有同性朋友,除了我,她曾对我说过:“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知道我们会成为好朋友。”于是她固执地在晚上挤到我的上铺,两个女孩子就这样紧紧地挨着说些悄悄话,说着说着,安就不出声了,只是笑着看我,我问怎么了,她轻轻地笑道:“你的眼睛真美,象天上的星星,我要是男孩子就娶你。”

  “呸,要死!”我的脸顿时红了。

  我和安形影不离,周末经常一起看电影,安喜欢看林青霞,为此常拉着我,不怕危险地跑去私人经营的小录像厅看录像。录像厅里空气污浊,环境复杂,去了几次后,我叫她别去了。可安不怕,还叫上其他的同学一起去,是两个男孩子,秦钟和坏种。坏种是秦钟的朋友,本名胡惠中,一个当时颇有名气的台湾女明星的名字,大家取笑了好一阵,便叫他“坏种”。

  因为安的缘故,我和秦钟坏种也熟识起来,在其他同学眼里,我们俨然是一个小团体。而流言也随之而起,主要是说安和秦钟,然后也编派到坏种和我,坏种常常和我笑道:“咱们就弄假成真算了!”不等我开口,安就一拳打过去:“坏种你小子少来,小柔是我老婆!”坏种一闪:“嘿嘿,你老婆不是秦钟吗?”安就嘻嘻一笑:“也可以,他做小老婆。”于是秦钟红着脸说:“胡说。”大家便都笑了,笑声中我看了秦钟一眼,发现他也正在看着我,脸红红的,眼睛一闪一闪,象两颗星星。

  十六岁的春天,大家一起去春游。同学们都走在一起,大家说说笑笑,暂时抛开了平时沉重的课业负担。初春的薄雾打湿了头发,青春的面庞却仍旧朝气蓬勃。大家爬上了山顶,安迎着猎猎的山风,振臂高呼:“我来了!”我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秦钟走过来,站在我旁边,欲语还休:“小柔……”

  我看着他,只见他的脸忽然红了,这时同班的朱朱忽然走上来:“秦钟原来你在这呀。喏,吃苹果,外国进口的哦。走,我们照相去。”说完就把秦钟拉走了。

  一旁安“嗤”地一声,给朱朱的背影丢下一个白眼:“也不拿镜子照照,就她那样子!”坏种嘿嘿笑道:“你小老婆很吃香嘛!看样子要给你戴绿帽子。”安呸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不就她老爸是副县长嘛!如果秦钟真的想攀龙附凤,我就和他割袍断义,无耻小人。”说完还恨恨地跺一跺脚。

  忽然秦钟又回来了,安斜着眼睛看他:“和县长千金照完相啦?”秦钟脸又红了,说道:“没有啦,我本来想和你们说,后天是我生日,我请你们吃饭。”安冷笑道:“哦,请完千金小姐才来请我们平民丫头吗?我们担待不起!”秦钟忽然以一种很认真的语气说:“不,我只请你们三个,你们是我的好朋友。”说完便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期待的目光,像一束小小的火焰,我忽然说:“好,我们一定去。”

  秦钟生日的那天晚上,大家误会冰释,十分开心,安建议喝啤酒,坏种附和,我反对无效,秦钟拿来了半打啤酒。这是我第一次喝酒,喝着喝着就觉得很放松,很开心,便一直笑着。安也喝得脸若桃花,双眸流转,她拍着秦钟的肩膀说:“你小子还是不错的,我没看走眼,嘿嘿。你看,小柔不是比朱朱好得多吗?我把她出让给你,怎么样?”坏种笑道:“安你是不是喝多了啊,怎么把你的大老婆出让给你的小老婆呢?”秦钟脸红红的,看着我,忽然说:“我愿意,多谢安相公成全。”安哄然笑道:“秦钟我没料到你还有幽默细胞呢,哈哈哈。”

  坏种也大笑:“秦钟你死定了,被女人踢来抢去,看样子男人也要长得美才有前途啊!怎么就没人看上我呢?”安跟他碰杯:“来,我们两个失意的人互相安慰一下吧,你没老婆,我两个老婆互相对上了。”大家笑成一团,秦钟便对我说:“那我们两个喝一杯吧。”安“扑哧”一声:“这就喝上了交杯酒?也太快了点吧?”我笑道:“你就别胡说了。我敬秦钟一杯,生日快乐!”秦钟看着我,眼睛亮亮的,一仰头喝完了杯里的酒。

  后来时间太晚了,宿舍早关了门。安提议大家去公园,于是在那个春风沉醉的晚上,四个微醺的少年,走在小城静寂的街头。大家唱着歌,这时我才发现秦钟唱歌很好听,我于是一遍遍地要求他唱,他每次都笑着说:“好,我给你唱。”他唱着齐秦的《花祭》、《狼》、《外面的世界》,我发现原来齐秦的歌这么好听。秦钟的嗓音里有一种磁性,带着一种男孩子的纯真,让那原本有点沧桑的歌词,听起来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缠绵。我望住他,他也望住我,我不禁怔住了,心里忽然有一瞬的空白。

  夜深的时候,露水很凉,我和安觉得有点冷。秦钟脱下了外衣,略一迟疑,披在了我的肩上。安叹了口气:“谁来安慰我破碎的心?”坏种笑道:“我来我来!‘两个人的寒冷,加在一起就是微温’,我抱着你就暖和啦。”安呸了一声:“你小子还真没叫错,就是个坏种。”大家都笑了,我抱住安,身上盖着秦钟的衣服,我们就这样靠在树下,渐渐地睡着了。

  曙光初现的时候,我先醒了,看着还在熟睡中的安,还有秦钟和坏种,忽然有一种隐隐的恐惧。一阵冷冷的晨风吹来,我浑身机伶伶地打了个寒战。怎么回事?我们竟然一夜未归,这会有怎样的结果呢?我渐渐地害怕起来,那种恐惧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巨大。我摇醒安:“我们快回去吧,不知道他们会怎么说。”安坐起来,伸个懒腰:“没什么啦,别担心,今天是星期天,我们回宿舍睡觉去。”临走的时候,坏种叮嘱大家:“今天的事,我们四个人都要发誓,不能对任何人说。”我点了点头。公园对面就是县委大院,出门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朱朱就住在这里,不知为什么,我的眼皮忽然跳动了几下。

  期中考试,我的成绩排全年级前十名,是我们四个人中最好的一个。安笑我:“小柔真是个乖孩子。”

  班主任老古董忽然找我去谈话,先是赞许,接着勉励了一番,最后才语重心长地说:“方小柔,你是个有前途的好学生,以后有望能升重点大学,你要珍惜自己的条件,不要和一些差生混在一起。安雯和秦钟他们小小年纪搞早恋,不成体统,学校会处分他们的。我相信你是个好孩子,所以在校长面前担保了你。不过以后你不要和他们在一起了。”

  我大惊:“老师,他们不像大家说的那样的,他们只是普通朋友,请不要处分他们好吗?”老古董很认真地从眼镜后面看了看我,严肃地说:“你就不用为他们辩护了,有人向校方反映他们聚众饮酒,彻夜不归,学校正在调查,这件事副县长也知道了,亲自指示责令严办,端正校风。这件事你先不要说,回去后好好想想,你不要自误了,及时回头,还是对的。我对你抱着很大期望,回去后要好好学习。”我不知道该如何说,眼泪一串一串地滚了下来,模糊了视线。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而后来的日子,我简直不愿去回忆。那是我记忆深处一个很深很深的伤疤,多年来我不愿去触摸,不愿去面对,更不愿意血淋淋地去掀开。
坏种高二时辍学当兵去了,在遥远的内蒙做炮兵。秦钟被劝退学,转回乡下的中学去了。临走的时候他留给我一封信,只说了一件事,他说他一直以来,喜欢的人就是我。那是他给我写的第一封信,也是最后的一封信,从此后就再无消息。

  安是被记大过一次,依旧留在学校里。只是从那以后,我们便疏远了,安看我的眼光里,渐渐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冷漠。而我竟也不能鼓起勇气去面对她,每天只是循规蹈矩地做着一个好学生,渐渐似乎便淡忘了很多事。但心里一直有一个难解的结,这个结就是安。每次看到她,我心里便似被一只手牵扯着一般。而安冷冷地,并不看我,依旧换了衣服出去玩。

  我的成绩一落千丈,情绪也越来越低落,最终父母也担心起来。我跟他们说,我不想在这所学校里念书了。高二下学期,我便转学了,转到了一所普通中学。我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日子就这样慢慢过去了。

  高三下学期,忽然就传来了安的消息,在春暖花开的时候,有人看见她,手中拿着一束白花,笑着,走着,一直走向了初春还很冰凉的湖水。

  那一年,安十八岁。没有留下任何遗书。

  很久以后,我想问一句:“安,我的眼睛还和以前一样吗?”

  十一年后的春天,又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我的心已经完全的平静下来。我知道的,安,你一定原谅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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