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

坐在东风卡车的杂物堆中，顶一脸风，张开嘴大声唱歌。视线尽头是皑皑雪山，空气稀薄清冽。身后靠着陌生人的背脊，结实宽阔，不知道他是谁，也没有回头，只是紧紧依靠想要汲取温暖。记得入眼的天空，碧晴无云，好象巨大的蓝晶石轻轻压在头顶。

破旧街道，参差无序的房屋，一家紧挨一家的咖吧、酒舍。拾阶而下手指一处说：“这里的简餐都还不错。”身后紧紧跟随的人上前几步便推开一家店铺的门。哑绿色的门框配着姜皮黄的窗棂，浓烈的色彩对比。小餐馆的中央摆放着大大的桌，台布是赭色的粗麻，上面零乱地放着锃亮的银器，一些银器里盛放着供食客品尝的小点心。他在身边轻哼：“这里的咖啡不好喝。”无视无听的我径直走开，掀起后门的灰蓝门帘，帘外斑驳阳光掉落处却是间小小的神庙。神龛上供奉着不知名的镏金神像，神像旁立着清一水的镏金神兽、神器，阳光斜照处金灿灿的晃着眼。细小的尘灰四处游离，静谧。有脚步声停在身后，回头，看见他站在门槛处，四目相对，想要张口说话时却被门槛边偌大的黑漆水缸吸引了目光。缸里正徐徐开着莲，莲开处腥红一片，仿佛燃烧着的火又好似流动着的血。

傍晚的街道，华灯初上，背着双肩包慢慢走。路两边灯火渐渐递增，热闹的夜市开张了。有流浪的狗儿尾随，跑几步突然转身看那小家伙一脸好奇的神色，蹲下，伸手，抚摸。夜风轻轻划过，细碎的发扫过脸颊，痒。暗影里，他的白衬衫那么明显，被灯光晕染出暖暖的麦芽色。隔着四米多宽的马路，站起身冲他挥手，似招唤又象道别。

夏季雨后，空气清凉。暗仄的楼道，地面上流着污水，推开驳掉漆的木门，他斜倚在沙发里，远远能闻到浓重的酒味。他的面孔苍白，身体却滚烫，眼中是流不出眼泪的悲伤。他说：“她走了，什么都没带，只留了张字条，让我不要找她。”轻拥他入怀，沉默，这个时刻，他多象是无助的孩子，双手紧紧拢过我的腰，抓的那么紧。窗外那棵老榕树，枝叶蔓展遮尽阳光。仰头，闭上眼睛轻声说：“如果你难过，哭出来才是最佳的解脱。”

河水漫过桥面，阳光穿透云层，赤足蹚水至彼岸。岸上生花，满目粉紫。有风过，朵朵摇曳生姿，深呼吸，拥抱自己。

梦里，总是有对比鲜明的色彩，有刺目的阳光，有茂盛的树木，有清甜的空气，有看不清面容的他。喜欢这些夜夜不停歇的梦，能看到看不到的，能爱上爱不上的，能去往去不了的，能拥有无法拥有的。它们仿佛是某种隐形的弥补，弥补梦里幸福之外的现实的哀愁。这些凌乱的片段，就象提示，有人说那是前世的记忆，有人说那只是自我的潜意识。虽然后者经过科学论证，而我更偏向前者。我宁愿相信奈何桥上孟婆手中的汤虽被我如数饮尽，却不能如数抹煞我所有的记忆。

只是啊只是，前世的那个我是谁，而谁，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