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我没有被饿过，只是看别人被饿过。所以米饭不是万恶的，吃多了，也不是万恶的。等到啥都没有了，米饭或许是万恶的，为什么在需要的你的时候，你就没有了呢？真万恶！

深刻的印象定格在金湖的菜市场，老头穿着破破的衣服躺在地上，拿着破旧的饭盒子，抖抖的伸出手，我给了两块钱，回去人都说我傻。我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好像更热烈的是盯在我手中的馒头。后来才知道，得到的食物才是他自己的，得到的钱或许是他们头头的。

这种想法一出现，感觉无限凄凉。就像那次坐在从涂沟去金湖的车上，透过车窗，一片被砍伐殆尽的只剩白杨树根的树根从中，瘦弱的身影，苍苍的白发在风中飘，他就那么坐在树根上，面向着前面渡过很多条船的河…这两幅画面总是在脑海中重叠。现在，白杨树从新长起来了，不知道那个身影心中倒塌的一角是否重新站立了，还是已经随着河流渡走了自己？

我还想起了我自己，以前和爷爷生活在一起，总是蹲在自己家的破厨房门口，一碗油炒饭，没有榨菜没有咸菜，只有一碗白开水，那是我们家最困难的时候吧。我似乎也懂事了。我就那么把饭扒完，然后拿着我的就书包带着我的破铅笔去上学。后来，碗里多了鸡蛋。闪落在碗里的鸡蛋是我最爱挑的，黄灿灿的，像是阳光照耀下我们的笑脸。

欠债的时候我看过爷爷哭，没有声音，只是浑浊的眼泪，慢慢的走进脸上的皱痕，然后滑落。他也不低头，只是用手抹掉，然后走到老爷柜前，虔诚的上一炷香。爷爷记性不好，可他却记得每天早晚上香，似乎成了习惯。可是每次都忘记吹灭蜡烛，于是我吹蜡烛的次数，差不多就是爷爷点香虔诚的次数了。

我记得爷爷喜欢打麻将，那是一种叫做“拔锅”的打麻将方式。每个人都投点钱，然后开始。每次只要赢了一两块钱也有就很高兴的给我买葵花，或者花生。有时候那些老奶奶也会敲爷爷的竹杠，让他买葵花，可他总是有办法给我带点回来。于是那也葵花，也便是我童年生活的向日葵种子了，埋在心底的希望。有时候会输掉一两块钱，爷爷就恨恨的说，“诶！说不赌不赌的，输的了两块钱！诶！”，这种没有方言想象空间的汉字体，让我没法描述出他的语调。但是自己想起那句话，那感觉放佛真的是我又在其中了。

而现在我呢，我的那些向日葵开花结果了，希望满地的撒，也不珍惜当初那些种子了。我想我也会说出那么懊悔的话，在我清醒的时候，为丢失5毛钱而跳起。

我还想起一件事情，我记得爷爷下田干活，我在家里大干特干，扫地抹桌子。不知道就那么心血来潮走到爷爷的房间。我们都有那么一种想法，老人不爱干净。衣服一堆，他也不穿新的，就爱着他那补了又补的旧衣服。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这是这是什么情节，我拆了爷爷那会突然塌掉的床，用大爷家的门板和两个板凳搭起了一个我认为板正又不会塌又干净的床，我还扔了几件他的旧衣服。因为是砖头房，少不了老鼠来凑热闹，所以床肚里脏嘻嘻的，有破布，有被咬碎的书本痕迹，还有黑黑的老鼠屎，还有墙上掉下的白石灰和泥土……打扫完这一切的时候，我心理很高兴。等着田里劳作回来的爷爷夸我一番。结果呢，爷爷很生气，旁边邻居也过来了，姑奶奶劝说爷爷。当时我很莫名其妙，因为我不知道，门板是用来睡死人了。我就是一傻蛋。我还说那个旧的拆掉的床，可以当作柴火烧掉……山奶奶说我是想撵爷爷走。爷爷的心理很受伤吧。我的不懂事理，让他在老朋友圈子里，也低头一番。当时我也没想到这些，只顾着自己的心情，跑到河边的小船上，解了绳子，一个劲的哭，我就是觉得我是对的，他是不对的。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上岸的，好像是哥哥把我劝上岸的。我怕爷爷揍我！估计那会儿，我拆掉的不是爷爷的破床，是爷爷心里高高的围墙。那之后我就小心翼翼的，孩子忘得快，新奇的东西一来或是时间一久，就似乎没有那回事了。可我知道，他还记得，深深的，只是藏起来了。

爷爷很爱我吧。是的，很爱我这个很调皮捣蛋的孙女。我都没有做过什么，我既不能像哥哥那样给他生活费，也不能陪在他身边，甚至我现在我离开家里了，我都没有给他打电话，也没有给外婆打电话告诉爷爷我的近况。最后一条是我能做的，倒数第二调是我假期能做的，倒数第三条是我即将能做的。我希望让我的时间走的快点，让爷爷的时间走的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