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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里住着风

作者: 米丽宏2018/01/12优美散文

入夏,家门外的老洋槐,先是熄掉满白花,接着被风摇满一身绿。它立在风里,像着了一件蓬蓬裙,夸张的大裙摆,把周遭的空气都挤得叠了层。核桃、梧桐的绿巴掌,一上一下翻动,不知是它们在翻动风声还是风在翻阅它们。针叶新发,质地润嫩,想做金石声,还没有资历;风过,发出一串哨音,老到不足,尖新有余。

春夏交替,总会有一场一场的风,褪去春的羞涩和朦胧,把它送往风风火火的大场面去。

风不巨大,不闹猛,不高亢,是天地间狭长的一缕。它从很远的地方赶来,前赴后继地,把田野里一幅幅丝绸缓缓展开。麦子吐穗,油菜结籽,耕耘过的土地,呈现粉质的状态。这时,是土地最为饱满、最充满希冀的时刻,瓜啊、豆啊、谷米啊,嫩苗苗儿向世界打开第一个弯弯的问号。风攒足了劲儿,要把苗苗打开,延长,托出地面去。

半空中,全是风涂抹的绿颜色。深浅色块,挤得画面饱满而充盈,一种安静的喧闹,徐徐流荡在四周。

风吹过面颊,你感觉这风该是暗绿的,类似深水湖那种绿,甚至有点蓝的成分;也许是因为它的凉吧。它像是来自山野里某个潮湿的洞穴,来自山顶上未化的积;所以,它带着天然的那么一股幽凉。阳光的锋芒,遇到它,只能打个弯儿。

它把树木摇响的时候,像泼出一团水声,水声从高处跌落,哗哗哗,听起来,有一种寒凉。满地绿荫扶不起,浅夏的风中叶唱,过清过冽,让人心清心寒。

清风朗日的午后,我斜倚着一块山石,一双脚伸出树荫,让阳光覆满。我看着激烈的阳光,落上去再跳起来,溅起一片细碎的弧光。这个凉热不均的特殊感觉,很容易让人回到童年

也是这样的初夏午后,奶奶贴着院子里的老梨树打盹儿。那棵树,好像是她身上延伸出去的一部分,春日,她在那做棉衣,头上是如云的梨花,夏日,她在那做零碎小活计,上头是一蓬绿;秋天,梨树叶子又重又脆地掉落在她刚刚擦好的一筐红薯片上;冬天好太阳的当午,她也坐在那,老梨树,只在她身上洒落一道一道疏淡的枝丫暗印。

那时我小,老攀在她的膝头,打搅她的干活,或者瞪眼看她打盹儿时迷离的神情。

时光天长地久,人世如此安静。初夏的风,叩门而入,不疾不徐地吹拂着我们。一年又一年,风声古旧而又温煦,幽凉而又贞静;好似生活一直这样,世世代代都没变过,哪年哪月都不缺优美。

而风吹草木,是有回声与呼应的,那青,那绿,就是。风吹尘世,也是有呼应的,那人心处的沉静从容便是。

风吹万物,万物呼应,因一呼一应而充满生机。此刻,风是清风,绿是新绿。时光新着,想做点什么,谋划点什么,完全来得及。呼应着浅夏的节拍,跟上去,心像清风,不掺尘埃,等时光装进去一季又一季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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