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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气

作者: 清河鱼2017/05/04散文随笔

我留心观察过几个节气。

一个是霜降。在头一天,丝瓜、豆荚、茄子、辣椒的叶子还是汁水汪汪的,虽然有蛀虫和卷边,它还是在呼吸着的生命,在日光下,沉静地等待有雾的夜。

第二日,那些藤蔓、枝柄上举着的叶子就蔫耷了,挂着一层雾水。如果天冷,雾水结成白霜,毛茸茸的。吊着的瓜果饱满的气神凝冻住,太阳一晒,化成脓水,包在薄薄的皮里,绿变成白、紫变成褐、红变成土黄或者霉黑。此后再没有青鲜的蔬菜吃。但在变霉前,及时采摘,它们可以炮制成酱瓜和干菜,能葆有鲜味,并且劲道,滋味很深永。

豆荚有芸豆和眉豆。我家种的眉豆是姥娘留的种子,豆粒饱满,豆荚紫红,像一把玛瑙月牙梳。豆荚藤长得旺盛粗大,缠绕着,拥抱着,争先恐后地往高处爬,生命顽强到能一伸触角够着太阳,一把把太阳卷进怀里。但是它结荚晚,非到天气转寒不开花。而一结荚,又快霜降了。

别的豆能吃几批,红眉豆仅能吃上一回。有时还没长成,天上就降下浓雾霜粒,只能把它当作凌霄花一样的花藤去观赏。

茄子不只吃茄果。把枝杆的皮拿石头砸开裂,剥下来,切碎,蒸熟,拌蒜泥,是一种难得的美味。

霜降后天上没有云,蓝得干干净净;田地里立着一小块一小块的大白菜,等待着立冬。

另一个是夏至。天明亮得早,人还没睡足觉,麻雀叽叽喳喳就把日头叫起来了。

本该是傍晚打水,一早就从井里提上两筲,哗哗的泼洒一遍院子、门巷。看看天,天广到多了一倍,人一下就变小了,小到人迈动双腿,着地都不出声。

太阳真像是被钉到头顶了,一动不动。看看脚下,影子小到双脚能踩住。

吃西瓜,吃西瓜。半个大西瓜吸溜进肚,不解一点渴。再打一筲水,哗哗哗哗连洗带泼冲回头脸,才爽快了。铺草凉席在柳荫下午睡,胳膊、腿脚睡到各自能伸到一边的天边地沿。而天和地在较量一样,一个长一个也跟着长,不让太阳稍动。

傍晚天空聚起云。云是红彤彤的,像一块一块木炭,放在太阳边上,熊熊燃烧。半河河水都被煮红了。

绕村庄走一遭,炭火依然红光照脸,晃得眼睁不开。到田间走一趟,天还是明亮的,像走在光的盒子里。东看看、西看看,南走走、北走走,走回家,天光毫不减弱,时间如同静止。

吃了晚饭,摇着蒲扇歇了一回,西天一片天才忽闪一下暗下去,像屋顶掉下一片瓦,咚咣一声响。鸟雀也都歇了。

这是一年中日照最长的一天,《诗经》里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地久天长。

还有一个是立春。春是一年的节日,因为在这之前天寒风烈地冻冰彻。人的双手揣着,燕子巢里没有燕子,梢光秃秃的,专等春天的到来,人去劳动,燕子飞来,杨柳吐翠。

很神奇的一刻,在冬和春交替转换间,万物就由酣眠沉睡而眨眼醒来,明亮,有一丝温润,如少年的心被爱的手指叩响。

笨重的双脚一跳就飞起来,脑子变得很灵,也在蕴育叶芽。

在村庄里有土地崇拜,信仰春神。一早,鸡鸣之前,先在院子里用草木灰画几个规矩的圆圈,比作粮仓粮囤,兆示新的一年种谷收谷,点豆得豆,五谷丰登,仓满囤圆。

这个风俗叫打春囤,是个细致灵巧活。每个囤里还要放上相应的粮食,比如麦囤放一把小麦,玉米囤放一把玉米,在圆圈中心,用一块砖压住。最好压实,不被鸡鹅啄吃。

颗粒归仓,连年有余。

田地里尚覆盖着一场,偶尔有野兔一蹦一跳从一块麦田跑向另一块麦田。路边的山喳喳(山喜鹊)叫声响亮,像蓝天上晴朗的光。

北风吹得很劲,跑在雪地里可以放风筝。有时天暖的像是一步跨进了三月,心里一阵欣喜,打开窗,仿佛能看到满院花开。

屋子里生着炉火。若有心情,可以在瓷盘里盛上水,养水仙花一样栽上一瓣一瓣大蒜,看它发芽、长成青黄的蒜苗,鲜鲜嫩嫩的。那是春天到来的第一口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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