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上的大铁浴锅

沐浴，老沙人称洗浴、汰浴，常阴沙人称净浴。现在的人看来，沐浴是极其稀松平常的事。可年轻人哪里知道，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或更远的岁月里，要想称心地洗个浴，可没那么简单。

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及以前，从仲夏到初秋，很多人是洗冷水浴的。最简单的做法，拉一块“单穿布”（一种薄型的家织布）毛巾，蹲在水栈上，浑身上下洗一遍，擦干，就算完成了。即使天气比较凉的时候，也是在家里用凉水这样擦洗。

要是在冬天，常常是逢年过节才洗一次。那时乡下没有澡堂，一个长埭往往只有几户人家有浴灶（砌个土灶，上面放置一只大铁浴锅）。哪家想洗浴就挑选一个阳光灿烂的天气，自带柴草到有浴灶的人家烧浴水。农村，都是用柴草来烧的，由于锅大，锅洞也大，烧一次要费很多柴草，经常是用乱草、麦芒、竹叶来烧。而这种土灶没有烟囱，又是安放在矮小的披舍屋里，一烧起来，整个屋里乌烟滚滚，呛得你咳嗽不止，眼泪直流。洗浴的机会又难得，所以洗一次总要有十几个人洗。洗到后来，浴锅里的水被“拖浴布”（洗浴布）蘸干变少，就得再次添水烧。一遇到大冷天，这锅子烧得滚烫的，可水还不太热，又不敢坐下去，得在浴锅里垫上好几件衣服。在这种浴锅里洗浴简直是受罪，常常是蹲在浴锅里，上身冻得瑟瑟发抖，只得用温热的衣服披在身上，等到锅底不烫，水温也升高了，方敢坐到水里搓背去垢。这种情形，未经历过的人是体会不到的。浴水洗到最后几乎成了酱油汤，乡下人常用“浑水里洗白萝卜”来自我解嘲。

农村还有不少人家是用大脚盆洗浴的。先烧好开水，然后倒进脚盆里，就坐在脚盆里洗。可一到秋冬季节，在大脚盆里洗盆浴就吃不消了。后来，有人发明了塑料薄膜做的浴罩。用的时候，把浴罩高高地挂在钩子上罩住整只脚盆，脚盆里倒上热水。在浴罩里洗浴由于空间小，是很压抑的。特别是洗了一会儿，浴罩上的冷却水会滴在身上，冷得你直打颤。

后来，农村有了粮饲加工厂，就到粮饲加工厂利用冷却机器的回笼水洗澡。加工厂也会在回笼水口砌上一个水池，有的还在室内，那就是“高档”洗浴的地方了。洗这种澡是很舒服的，一是水比较多，浴水浸到脖颈，不受冻；二是水是流动的，不断会有热水补充，不会凉。可就是这水里常有少量的机油柴油，洗过以后身上总是油腻腻的。

新的世纪到来，人们的居住条件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家家有了卫生间，有了洗浴设施。很多人家使用了太阳能热水器、液化气热水器、电热水器等，水的温度可以随心所欲地调节，洗完后不再去找葫芦瓢出浴水，塞子一拔，水就流光。当你躺在清澈的浴水里，温热的水亲吻着你的身体，那是多么惬意快活啊！

沙上的大铁浴锅洗浴已离我们远去。但那种蒸腾的热闹氛围，在阳光下等待洗浴的乡亲们叽叽喳喳说笑的情境，还是让人很留恋那大铁锅洗浴的岁月与乡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