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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短章

作者: 任艳2016/06/30散文随笔

一星一月看多时

五月窗前,想起寐月的一个早晨。

那天,五点就醒了。醒来躺了一会,起床时五点半。掀开晨帘,天光是深层次的瓷青,山色微黯,林间泛出新绿。

最好看的是东方苍穹上,闪耀的一星一月。纤细的月弓,弧度优美至极。指甲掐出来,模具铸出来,俨然一弯琳琅宝器——明皎皎,玲珑珑,剔透透,指尖弹一弹,脆生生作响。

李煜一句“月如钩”,钩得是一地寒凉和满院清秋。月儿在简媜眼里,是一把“放在晶莹冰块上的刀”,那清凛凛的光泽,抵得过“吴盐胜”的雪白么?彼时,穹空似水,与“并刀如水”之水相比,哪个深一点?哪个浅一点呢?

星子偎月,亲昵如一双情人。一宿情话,不觉天明。站在窗下,凝望这帧画面多时,看也看不够。索性穿上球鞋,跑上山去。当我在一株怒放的山樱花前停下来,仰望晨空,刚才镶嵌在窗口的星月,已然不见——瞬如朝露,闪如电火。

梦与醒

不能入睡。翻书,撂下,反反复复。

齐豫的《心经》,听了一遍又一遍。困乏,疲倦,焦虑。深夜起来,已是凌晨时分,他没睡,电视开着。恍惚入梦。梦醒之间,听见夜车从寂静的街上驰过,夜鸟的羽翅从杪间掠过。

直到早晨六点多,他在枕畔喊醒我:“到了,儿子到了!”一脸倦容里,是抑制不住的欣悦。小伙子发微信说,已抵大洋彼岸,一路平安。当母亲的,听见“噗通”一声,一块石头落地。

寻常夜晚,因为一个母亲无尽的牵萦,变得不同寻常。而在将近二十个小时的等候中,为了听到“平安”两字,一个父亲经受了多漫长的熬煎,也许,只有我知道。

春天去看一个人

收到她的新书——《临湖》。

在这之前,《金色湖滩》和《花森林》,也是她寄给我的。她寄给我的第一本书是《金色湖滩》,整整五年多了。五年以后,她又有《花森林》和《临湖》面世。

我没见过她,我只见过她的照片。这么说吧,认识她多年,但从来没有见过彼此。从来没有。

知道世上还有一个项丽敏,是偶然,也是必然。记得是在浏览网页时,一不小心闯入她的文字世界的。她的文字世界就是她的心灵花园,无论从哪条路径探入,你都会走进她的湖光(太平湖)山色之中。在那里,天空寥廓,湖水幽谧,青山如黛,白云若絮,芳草连天,野花繁如星辰,朝露清澈甘醇,小鸟和昆虫各有自己的语言和行迹。大美不言,大音希声。

有人说,她是当代梭罗,这个常年隐居于太平湖畔的奇女子,多次放弃去都市发展的机会,而选择了一种简单安静,甚至清寂的生活,一种更“接近的内心的生活”。她不慕浮华,不求名利,自甘淡泊,在当今这个浮躁而功利的世界,是多么弥足可贵。

有人说,她是嫁给大自然的女人。对于大自然,她说过,人们的目光总习惯向高处看,而忽略了低处的微观世界,只要你蹲下来,垂头,俯视,就会看到一个比宏观世界更为丰富、深邃、广阔的世界。

她是这世上我所认识的——最美好的女子。这美好,除了她的如花容貌,最重要的,是她善良、柔软、清澈、宁静的心灵。以山水为邻,以草木为友,以心灵的本真构建精神的城堡。

想在春天去看一个人,一个神交多年从未谋面的人,一个与我有着心灵交会和相契的人,而这个人,恰恰是丽敏。

每年这个时候,都想去看她,但终于没去。

“在春天去看一个人”,我终于打消了这个念头。这念头一直养在心里,像养着一尾鱼。去与不去,有什么打紧?她离我这样远,又离我这样近。

立夏。菖蒲花

今日立夏,季候之神按下热键,夏天就要来了。

明人《莲生八戕》一书中写有:“孟夏之日,天地始交,万物并秀。”

一川烟草,满城飞絮,风一吹,一团轻雪、白羽,沾到面颊鼻尖,刺痒痒。桐花未落尽,槐花正飘香,桃、杏、李的幼果藏在密叶下。草花遍地,麦穗即将灌浆,仓庚鸣于野。

堤堰下,黄菖蒲开满浅滩,一笔笔泼金浓彩,折映湖中,如美人临水照花。娴雅的草鹭,亭亭身姿,漫步在湖中绿萍之上。有水鸟穿梭于滋茂芦苇间,彼此邀舞,啼鸣。湖光澹荡,层林有远意,芦苇飒飒如波涌。

河滩。种花人。芍药园

初夏,河流是浅的。

河中沙洲,呈现一片赭黄的皮肤。绿洲宛转,平林陌陌烟如织。

长风浩荡,日光汤汤,五月天空下,黄河静静地躺在那儿——一条优美袒露的躯体,明亮,温柔,宽厚,寥廓,宁静,闪烁着母性的光泽。

这是黄河吗?是“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黄河吗?是惊涛拍岸,浊浪排空的黄河吗?是歌咏了千年,不眠不休的黄河吗?

时空里,那动荡不安的长河,让隐而不发的词语,变得莫可名状;让书写的手指,成为惊弓之鸟;让摊开的心胸,生出层云;让一次次赤诚面对,陡然失语……

这样的黄河,细腻又粗旷,宽厚又暴戾,柔情有豪迈,是兼具雌性和雄性的矛盾体,是母性和父性的总和。

草生堤堰,绿芜漫坡。

红在风里,青丝松松挽起,大摆裙在风中摇曳生姿,像一面旗帜,一面风情旖旎的旗帜。六岁的壮壮抓起坷垃就朝河边跑,吓得红一个箭步将他抱住。两位妇女兴致勃勃地摘野菜,说:“啥野菜也没这个好吃,‘水红棵’河滩里才有,换个地方就不长。”我和凤蹲下来摘野菜,雨后的“水红棵”,青嫩嫩,脆生生,鼻子贴上去,有一点辛涩。麦子粒粒饱满清香,壮壮吃了还要,嘴里还嘟囔着:“好吃,香!”大家都在笑。河水在脚下无声流去,从南到北,从无垠到无边。

种花人的院落小小的,养了一群鸡,两条狗,两只山羊,鸭子若干,在屋后的沟渠里瞌睡。白猫见生人,倏忽来去,灵狐一般。婆媳带俩孩子,会跑的孩子拉了壮壮去看鸭,不会跑的那个在婆婆怀里,挂着清鼻涕,冲我们笑。爸骑摩托车回来,娃娃扎撒着一双小手,兴奋地“啊啊”大叫。西斜的阳光踮着足尖,在檐角翘望。

风一遍遍浩荡吹过,白日光火辣辣照过,一场又一场的雨,翻来覆去,雨后的原野,涤荡出层层逼人眼的绿——嫩青,鲜碧,浓翠,深绿,洁净纯粹的绿,绿得纤尘不染,人在其中,宛如深陷绿渊。绿渊之中,平林陌上,芍药花开得天荒地老,远看去,花田宛如一条绯红色的河流——流到空旷和寂静里去。

芍药花层层叠叠,薄如纱罗,腻如红脂,在阳光和风里轻歌曼舞。原野里的芍药花,看似娇矜,其实泼烈。因为接地气,身上便沾了些“野”气,气质落落,一派乡野的活泼灵动。灵,是万物有灵的灵。

红笑靥如花,走进芍药田的她,一不小心就化成了一朵芍药花,冶艳,繁丽,芬芳,风情万种;凤在花丛中徜徉,凌波微步,步步生香。

站在一川烟草里的我,一片片飞絮擦过鼻尖,刺痒痒的。望着花海,心思不知被风带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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