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天池

看天池完全出于偶然。我和朱强、拓润东都喜欢“好大王碑”，因此便想着去看看。但什么时候去，能不能去都变数很大。巧的是这样的机会很快就来到了，书友朱强要到延吉开会，会议地点离“好大王碑”所在地集安市很近。集安市在吉林省境内，与朝鲜隔江相望。路线曲折，千里迢迢。如果要去，是飞机、火车、汽车一条龙。如此不顺畅，便觉得单去集安看“好大王碑”有点不划算，于是荫生出顺便看长白山的念头。

看天池是件有关人品的事。据说有一位大领导，四上长白山都没能看到天池，所以当地人传说这位领导“人品不行”。我却不这样看：天要下雨娘要嫁，谁又能有啥办法？长白山海拔2691米，为中国东北第一高峰。山上的云，一阵一阵。云来了，满眼的雾，云去了，一眼的水。唐朝草书家张旭的诗《山中留客》，就形容过这样的天气：“山光物态弄春晖，莫为轻阴便拟归。纵使晴明无雨色，入云深处亦沾衣。”张旭对客人说，你走得高了，便走到了云的中间，这时即使没有雨，云也会把你的衣服打湿。因此你就是气象学家，也无法确定天气的变化。当地有经验的人说，下午比上午云清，看到的概率会高一些。但也不尽然，下午也常常会遇到恶劣天气。依我看天池的经验以为，把衣服穿好，在景点坚守是一个办法。长久期待后的豁然开朗，是最幸福的时刻。从那欢呼声中便可感觉。只要起了欢呼声，便是天池出现了。如果紧接着又是一阵唏嘘，那便是突然又看不见了。希望与失望交织，快乐和悲催共存。这是生活，也是人生。能看上天池是一种幸运，看不上同样是幸运。海明威的《老人与海》中的老人，不就是辛苦奔波，到头来却“空空如也”！

关于看景，自古就有好多说法。我去华山，陪我的当地朋友便说，昨夜一场雨，景色如洗，这是贵人要来。我说，不是因为贵人要来，而是临近林区的地方雨多。气候决定风景，气候也决定看景。华山是裸体大卫，自然喜欢人们观看，所以它的雨是晚上下的；天池是羞涩少女，所以天天有雾，不肯轻易露面。好景也像好女人，单等心上人出现才肯以身相许，所以你得有耐心、恒心、痴心。我能看见天池，不是人品，也不是运气，而是耐心：上山前就租了一件棉猴，蹲在那里，拿一杯热水，静静地候着。第一次看得不大清楚，有些不甘心，就继续等。云是变化着的东西，风过来了，云就会散去！云像蒙娜丽莎的脸，也像面纱，一点一点地显现。突然出现的天池，蓝得让人心动！

在长白山的空中，从飞机上往下看，植被非常的好。绿毯似的。“野旷天低树”这句诗读了几十年，真正理解其含义，还是到了长白山。在城市待久了，忘记了蓝天，忘记了星星。相比之下，长白山还是好。植被好空气就好，空气好云就美丽。天气瞬息万变，云也瞬息万变。深色的云，浅淡的云，大块的云，纤细的云，美丽静谧的云，奇怪诡异的云……云与树连在一起，是一种感觉，云与山连在一起是一种感觉，与海、与草原、与高楼连在一起，又是一种感觉……白云，彤云，黑云，有时像白纱，有时像锦缎，有时又像帷幕，如果你联想，燃烧的火，舞动的彩绸，耸起的山峦，奔跑的天马，发怒的雄狮，波涛滚滚的江河……都会在你眼前涌现。看云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也是一种高雅的享受。静静地看云，会改变人的心情。云可以使人心地纯净，悠闲自在；使人开阔浪漫，诗意大发；使人忘却烦恼，生闲云野鹤之心。静静地看云，还能听见心中块垒融化的声音。

看天池的前夜，最令人惬意的是泡温泉。密林深处，灯火闪烁，男女共池，白腿玉背。可闲聊可搭讪，也可闭目养神。我身边两位从北京来的女士，爱聊天，嘻嘻哈哈；其中一位的老公是飞行员，领着自己的姑娘，在山中跑来跑去，寻找42℃以上的池子。人家说：这里的池子最高温度只有40℃。他们就停了下来，坐在了我的身旁。我问他们对天池的感受，他们说好极了，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不过也有遗憾。当地人说长白山“九个月磨刀，三个月宰人”，看来是有点缘头。飞机票是一笔钱，火车票是一笔钱，汽车票更是一笔钱（上一次山须买两次车票）。好不容易到了山上，还得租衣服、吃方便面……看长白山的人真是多啊，车流人流，洪水一般。其实上山路上的风景极好，云与绿树连在一起，在远处看像云和海连在了一起。煞风景的是车开得太快，像飞一样，使人“恍若醉汉”“目不暇接”。下山才知道，看天池A线最好，能看得全面一些，但要排队。B线不排队，然角度不如A线。我是在B线看的，所以想起来有点后悔，应该在上山后，先去A线排队，要看就看个一览无余，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