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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凌乱童年

作者: 龙吐珠2016/03/02亲情故事

小时候,我家住在林场,在我还没记事的、出生后不久,因母亲要参加场里的劳动,我就和林场其他职工的同龄孩子被送到单独看孩子的人家。听父母说,当时尚不会走路的我特别厉害,我的物品是不允许任何人侵犯的。偏有个男孩,不知死活地把玩着我的小枕头,当时的我一定是怒发冲冠,否则,腿脚还不利索的我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嗖几下就匍匐前进到了该男前,三两下就抢回了自己的枕头。事情到这原本就结束了,可我用行动延续了事件的发展,我毫不犹豫的张嘴咬住了男孩的脸蛋,并像只甲鱼般死死叮着不松口。最后,在男孩快哭断气前一秒,我被看护阿姨生生从男孩的脸蛋上拽了下来。从那时到现在的几十年里,那个男孩,现在的40岁男人脸蛋上还有一个清晰无比、不仔细看都能看出来的圆圈,我一直惊异于本毫无绘画天赋的我咬出来的几何图形怎么就那么规范、那么圆,莫非,这是一种新的艺术形式。但那时,我可没心思欣赏自己的杰作,男孩的父母在我童年里每每指着自己儿子脸上的记号,笑着让我负责,敢情他们拿这个当定情信物了。我可不打算负责,我只负责长大,后来,我长大了,该结束我的野蛮的、放牧生活,上幼儿园了

我生于1976年,那一年发生了让整个中国蒙在深深悲痛中的大事件------毛主席去世了。

或许是耳濡目染,毛主席在我的头脑中极其深刻,甚至小时候做什么事都会不由自主地联系毛主席。

刚上幼儿园时,因为还没从那放牧式的生活角色转变过来,上学第一天,毫无时间观念的我就在操场上一个人不亦乐乎地玩了大半天,也许是一个人玩够了,我晃晃荡荡得走进了教室,老师惊讶地问我:“你去哪了?”也不知年幼无知的我搭错了那根神经,还是潜意识里习惯了以为无拘无束是生活,对老师的管束愤愤,我竟然脱口而出:“上天了。”老师追问:“上天干什么去了?”不知是我当时觉得上天确实应该干点儿什么,还是神经一时错乱了,我答:“上天看毛主席去了。”从此,这个“上天看毛主席”的故事在我们村流传了几十年,直到年近四十的我前几天回到我的农村家乡,还有人说起这件事。

很快,我适应了幼儿园生活。

幼儿园里的一天,老师领着我们一班的学生,说是一班,其实就五六个小孩,去村子北面的后山玩。后山是一个沙子形成的高约20米左右的山,陡坡就更长了。陡坡被那些大人或大孩子当滑梯滑的又光又陡,陡坡下是厚密的草丛,足有一人高。看着这么险恶的状况,老师无奈地说,看看那边有没有大人,帮我们这些小孩下到山下。可四周静悄悄的,哪有什么人啊。游玩的计划眼看就泡汤了。年幼的我不知发哪门子疯,一改平时的稳当劲儿,在老师和伙伴的惊愕中,顺着陡坡就窜了下去,一头就扎进了草丛里。在老师和伙伴的惊叫中,我毫发无损地从草丛中爬了出来。受了我的鼓舞,大家全窜到了山下。那一次玩得怎样没什么印象,但从山上窜下来却记忆深刻。

记忆深刻的,还有那次,我在炕上自得其乐的转圈圈,转就转吧,可我偏偏把爸的破军帽蒙在脸上,驴蒙着眼睛转不发生意外,那时因为有磨盘,而我没有磨盘,于是急速旋转的我毫无意外地从炕上飞了出去,可怎么就这么巧,在我茫然不知所措时,爸爸刚巧进门,刚巧看到飞过来的我,刚巧伸手接住了我,意外顷刻在爸爸的怀抱里化解。

有时,爸爸是迁就我的,那时家家没电视,只有场部有一台电视,人们常在夜幕降临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去场部看电视消遣。幼年的我狂热地爱上了那个方方正正、不大的新鲜玩意儿,爱上了它里面花花绿绿的世界。时间总是那么短暂,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了,我可不愿回家,爸爸劝说加警告无效后,干脆一声不响地拽起我就走,我并不打算放弃,用手死死抓着椅子,但我和爸爸的力量是悬殊的,我放声大哭,哭声震耳欲聋,我在心里盘算:看电视的人们,快来救救我,不然,你们别想看好电视!可非我所愿,人们依然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视屏幕,根本没听到我杀猪般的嚎叫。我只好愤愤的回家了,爸爸却没揍我。

我真是一个难管教的孩子。童年的我,也不知看那个时代英雄烈士的电影看多了,还是骨子里本就有一份不驯。记忆里,与父母的较量总是充满一种倔强的执拗。

林场下至八岁,上至八十岁都知道我有一个不雅的绰号“哭八精”,那是我用自己持久的行动换得的。每天的午睡是让父母最揪心的,往往在我睡醒睁眼的那一瞬,父母就会把当时堪称珍贵的苹果塞到我手里,要问原因,那就是每天午睡醒来我都会哭,这可不是一般小打小闹的哭,那是哭天抢地,天昏地暗,我的哭声在不大的林场盘旋,将整个林场从前到后、从左到右地包围、轰炸,哭得整个林场人心惶惶,什么也干不了。当时,我是整个林场的灾难,甚至方圆几百里都知道我家有个“哭八精”,可苹果也没能堵住我的嘴,我边嚼着苹果,边倒出嘴来痛哭。

不光午睡后哭,我还专在大年三十晚上哭。年三十妈煮上饺子了,好心把正在补觉的我叫醒去看放炮。扒开眼睛我就开哭,年年哭还不厌倦,现在想想,是不是老人说的着了啥,可爸爸是不信的,有一次把爸爸哭急眼了,一巴掌打下去,我眼珠子都充血了。可这也不能怪爸爸,谁让我这么能哭呢!就连照相也哭。

小时候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我就是不爱照相,一照相我就哭闹不止,常常在爸爸的武力下才能照上一张相。所以,我家的全家福上,我弟坐在我妈腿上傻呵呵地和我妈乐,我坐我爸腿上,我和我爸一个比一个脸长,有时,照片上还能看见我挂在脸上,来不及掉下去的泪。

唉!我到底是什么转世的呢?

我的无良激发了本没多少文化,也就没什么创新的父母无限的智慧,为驯服我父母想出来许多出奇制胜的招数,比如,喂蚊子。

我家住在林场的边缘,那时绿化特别好,我家门前就是一大片天然林,爸爸用一根绳子将我牢牢捆在这片林子的某棵上,说是要给我喂蚊子,也许是我满身的野气吓坏了蚊子,那次的结果是我全身而退。

后来爸爸把我扔进了空油桶里,当时的我也就70公分,油桶则足足有我的一倍,谁也想不到,刚把我扔进去,我就一个鹞子翻身跃出了油桶,连我都怀疑自己有习武的天赋。无奈的爸爸把我锁在了黑黢黢的仓房里,仓房里堆满杂物、粮食,喘气的除了我就剩下耗子了。当父母把仓房门打开的时候,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地上堆着五谷杂粮,上面还有我尿的一泡尿。于是,我成功地被释放了。

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真是蛮得无理,我会在三九天里,脱光衣服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只因父母那句“把我们的东西还给我们”;我也会与妈妈你追我跑地在山里打游击,并不擅长运动的我竟把正值壮年的妈妈远远落在后面。也会毫无惧意地黑夜里独自行走在山间路上。甚至有一次,小小而又贪吃的我钻进在当时的我看来高大的柿子秧里找熟柿子,我沉浸在自己寻找的快乐里,而父母许久不见我,以为我丢了,发动全场子的人找我,我的耳畔充斥了自己的名字,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我就是不答应一声。或许,我的潜意识里觉得父母的行为多余,谁会把我偷走啊,偷走不把他气死也把他悔死。还不得乖乖把我送回来。

我想,我的野性更多继承于爸爸,爸爸是野生的,自幼丧母,爷爷是顾及不了爸爸兄妹四人的。从关里到东北的那一年春天,他是躺在陇沟里扒着豆籽活过来的。夏天好过许多,瓜果很多。但看瓜人却不让爸爸靠近那片瓜地。于是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五指的夜晚,爸爸在那片瓜地饱餐一顿后,痛痛快快地在那个连着瓜秧,被挖去瓜瓤的、卖相最好的西瓜里拉了一泡屎,然后还认真仔细地把瓜盖盖上,还真是严丝合缝。爸爸说,这个瓜会继续成长,且长得很好,当看瓜人把他摘下来时……

这样的成长环境造就了爸爸的独立、自我、甚至暴躁的性格。我曾亲眼看到,爸爸怎么摔死了一只鸭子。那时林场没有自来水,吃水要到井台用辘轳打水。幽深的井口连我这无所畏惧的人都退避三舍,人懂得规避危险,鸭子可不懂,我家那只不懂事的鸭子就一头扎进了井里。井里有一只游泳的鸭子,这井水可就没法吃了,所以,谁家的鸭子谁家要捞出来。鸭子怎么捞出来,还是一只活鸭子?把筐顺下去,鸭子游得高兴,才不进筐回归地面呢。无奈,只好爸爸坐在桶里,用辘轳顺下去,再把鸭子逮上来,这可是技术活,但对于身手敏捷、能徒手拽着铁丝攀上电线杆的爸爸来说根本不在话下。不一会儿,爸爸和鸭子就同时升到了地面。可鸭子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它重新回归的人间,就被爸爸狠狠摔死在井台上,妈妈气愤于爸爸好不容易捞回来的鸭子却摔死了,小声地嘀咕着。我想,爸爸是用这种方式,告诫家里的其他鸭子,掉进井里的后果很严重,但鸭子们明白不明白就不得而知了。弟弟则蹦跳着拎起死鸭子大叫:“有鸭肉吃喽!”

这样的爸爸没像摔鸭子一样摔死我,虽然爸爸是重男轻女的,我出生前,所有人都说妈妈怀得我是男孩,那时,爸爸是兴奋了一大阵的。可我不争气地是个女孩,爸爸当时就没了兴致,正月里出生的我,在东北那个异常寒冷的夜晚,就在窗根下度过了我出生的第一晚,第二天,是大姨发现了全身青紫的我,我奇迹般活了下来。这以后,至少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我似乎并没发现爸爸有重男轻女的迹象。即使我作得让爸爸发狂。

渐渐长大,渐渐收敛了野性,可在学习上我还执着的没什么建树。甚至连一年级我都没考上。那时,林场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孩子上一年级,得先经过考试。考什么?考数数。谁会数一百个数谁就上一年级,我面前的孩子一个个数着一百个数蹦进了一年级的教室,我不会数,可我并不在意,就在幼儿园又晃荡了一年。第二年即使不会数一百个数也得让我上一年级了,因为我岁数太大了,再不让我上一年级,我就该小学毕业了。到了小学的我根本没在学习上费心,连1加1都不会,那时爷爷住在我家,老师留了作业,我就问爷爷,我读一道题,爷爷马上就说出了得数。爷爷并没什么文化,可算数真快,我佩服的简直五体投地。一会儿爸爸把我叫到他身边,和颜悦色地问我:“哪不会?”我赶紧伸出右手对爸爸说这只手不会。不想,爸爸突然从背后掏出一把妈妈做衣服用的宽厚的木尺,对我的手一阵狂轰滥炸,可把我疼够呛。别说,从那以后,我突然就开了窍,学习上日新月异,突飞猛进,爸爸再也没打过我。后来,我竟成了我们林场第一个大学生。

性情大变的我童年的生活并不缺少乐趣。

那时冬天,菜园子里的都近一米厚,又有一个硬壳,我就经常在园子里挖地道。不过,也可以不厌其烦地用硬壳做成一块块雪砖,搭成城堡。这可绝非一人的力量能做成。记得有一次,在一个年龄稍大孩子的带领指导下,我们一群孩子有条不紊地做雪砖、运雪砖、码雪砖……忙得不亦乐乎。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城堡搭成了,说是城堡,其实不过五六平方的简陋雪屋,小伙伴们可兴奋了,挤在雪屋里,捧着蜡烛,家里温暖如春,雪屋四面透风,可谁都没有离开雪屋的意思。后来,那个带我们搭雪城堡的大孩子,成了某一个大局的局长。

夏天日子也不错,我和弟弟都在林场子弟小学上学,一年,我们唯一的一位老师心血来潮上起来晚自习,我是女孩,父母要弟弟和我一起回家,那时,我家已经有了一台电视机,那时热播的动画片《小怪物》是所有孩子的最爱。弟弟惦记着《小怪物》,忍不住先奔跑回家,跑不过弟弟的我大怒,到家的第一时间就把弟弟按在床上掐哭了,弟弟正哭得伤心,电视上播动画片了,弟弟看着小怪物,挂着眼泪笑了。

可这晚自习,却也让我们这班小孩折腾出花样了。

一次不知是因为没电还是老师临时有事,没上晚自习的我们就拿着手电筒在场院玩捉迷藏,场院堆满高高的豆垛,那时还没有收割机,黄豆都是人用镰刀收割,然后再用牛车、马车拉到场院,一家堆一个豆垛,我们就在这豆垛上打不同方向、各种各样的洞,不打洞的就躺在豆垛顶,那离天最近的地方,听星星月亮聊天。正玩得来劲儿,一声断喝让我们寒毛直立,原来,是看豆人在赶我们。也不能不赶,看看原本规整的几个豆垛,在我们的蹂躏下,满身疮痍,豆杆跟刺似的扎在豆垛上。

驱逐出境的遭遇并没影响我们的好心情,我们摸到了场部,我们知道,空荡荡的场部只住着一位刚分配来的年轻男技术员。于是,我们就趴在窗户上,把前几天刚从电视剧《聊斋》中学到的鬼叫尽情地演绎起来,男技术员本不屑于搭理我们,可没想到我们特别有毅力、特别有耐心地鬼叫个没完,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忍无可忍的技术员站在场部门口给我们一顿骂,我们嬉笑着跑开了,可技术员一回屋,我们又乐此不疲地跑回来鬼叫,声音快乐的要命,就像一群快乐的鬼在笑。

从此,我们发现了这个让人高兴的游戏,反反复复在许多个夜晚上演。或许不堪于我们的骚扰,男技术员很快结婚,调离了我们林场。我们的游戏也就无奈地戛然而止。

现在想起自己的童年,是凌乱到没有头绪。可我总感到自己碎片一样的童年是一张完整的美丽碟片。

别了,我的童年!别了,我的凌乱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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