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煤的人
探寻的眼睛——生长在我手中的这柄铮亮铁锹,在黑暗中持续行走,掘进。
我是挖煤的人。
沉睡千年的煤层,是一条黝黑的长河,蜿蜒于地下五千米。
在地下,一座看不见的万里长城,隆起,延绵挺进。
我用黝黑的眼睛探寻,我用同样黝黑的双手追问。
一些块儿煤,醒着。
散落四处或者齐聚拥挤。
在我面前,这些黝黑的精灵光亮轻薄,却闪烁着一种独有的厚重。
我能够看到它们在冬天里堆起的火焰,盖过太阳的光辉。而那些居住在雪野的胧胧篝火,灿烂夺目。火光一直跳跃,在低矮的大地与高天的星辰比肩并起、与寒冷的月光比翼齐飞。
我是挖煤的人。
那些看不见的汗珠纷纷下坠、如雨轻滴。
隔着厚厚的靴子我真切感觉得到那些被汗水打湿的冰冷煤块儿突然之间就有了些许的温度。
上升的雾气升腾、弥漫开来,接着爬上我夸张的大花脸。
而一直栖居在我脸庞,那些胡乱的黑,总是被我隐藏的眼眸看护、洗濯至素白后,放生、归于泥土。
黑暗中坐立的石头
矿灯雪亮。
煤块皮肤黝黑,乱涂的花脸,准备上演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戏。那道深邃的光芒由远及近,像极了炬光熠熠闪闪的电眼。
我化为一颗石头,成为是黑夜永恒的见证者。
大地深处一颗幼小的石头,千年冰寒的封锁里发芽了寂寞。
时间紧紧退后,就算被禁锢于地下五百米,也不能阻止我闪烁黑金的光芒!
蜷缩身躯,蛰伏大地。
一直都在长久等待着,一场隆重的崛起以及根本就看不见的演讲。
故事的宝典一旦被开启,打开的嘴巴,所有的情节将一一呈现,娓娓叙来。
夯道是暗夜深植大地的血管。
流淌,经久不息。
这些支撑起生命的汩汩血脉芊直或者蜿蜒,交织错落,一直联通在生活的两端。
任凭清风旋转,一直飘浮的尘埃已黯然落地。黑暗与光明反复佐证,在时光的隧道里,只隔天上人间。
雪舞大地
奔跑了一夜的雪,跌跌撞撞停驻在黎明的眉梢。此刻,已接近尾声。
柴门宿雪。我单薄破败的门扉已无法轻易推开。
山鹰掠处,影子覆盖了皑雪。
大地苍莽,山鹰走失了最初的坐标,它长长的影子在彩山深处迷了路。
彩山保留了最初的色彩,只等待一场五彩斑斓的梦的开始。
黎明前后,一种美七零八落。
俯身捡拾一段馨香,于鼻尖辉映雪的洁白。
迎春花扬起脸挺直了腰板,却也难以企及雪的高度。它的目光与雪比翼齐飞,很难判断谁更接近春。
山鹰的邻居是山鹰。
我隐居在迎春花的根须处,和春天比邻而居。
思想的塞外,另一场雪还在纷飞,一种素洁,与梅呼应。
白梅花笑颤了娇躯,迎雪吐蕊。片刻的温柔之后,谁的傲会更胜一筹?
牛羊失陷了最终的阵地,找不到回家的路。
狡兔一跃而起,从一种洁白跳入另一种洁白。
山雪一场意外的舞蹈,打断了梅梢山鹰的思考和几片探春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