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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是个木匠

作者: 王朝群2017/08/01亲情文章

搬新家那年,父亲特意给他的工具们找了个安身的地方。

东墙上开了个窗户透进光来,北边墙上安了扇门,又粉了墙,装了灯,本来砖墙裸露,黑乎乎的楼梯间,就成了一个像样的小屋子。这屋子不住人。父亲半眯着眼睛把一件件从老屋拾掇来的木工工具拿在手里摆弄。那些他使了大半辈子的工具个个看着都可爱,放一遍,看一遍,再个个打量一番,嘴里叽叽咕咕,自言自语。

“这把斧头是在杨凌站上买的。”

“这个胶锅跟了我几十年了!”

“凿子把要换成硬木头,这杨木不瓷实。”

“木工凳的腿儿有些晃,要加楔子了。”

……

楼梯间狭小,父亲身材高大,弯着腰收拾,不一会儿就会犯腰疼。父亲却执意不歇息,把锯子都挂在墙面上,排着队的推刨安放在架子上。凿子、斧子、尺子、墨盒、胶锅、线锤、木工铅笔、木工凳等工具都一尘不染,安安静静,舒舒服服了,父亲才深吸口气,两只蒲扇样粗粝的手拍了拍出了楼梯间。

父亲是个木匠,爱他的那些工具,也由衷喜欢做木匠活,新家的每扇门窗都是他亲手做的。镂空的木格最费时间,也尽显手艺,来家里做客、串门的亲戚朋友都会在格窗前啧啧称赞。

父亲的手艺好,要数他独自一人做成的马车了。

那还是我小的时候,爷爷自陕北牵回了一头气宇轩昂的毛驴,就要父亲打一架马车套驴。不用说,谁都知道难度大。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关中农村,连毛驴都少见,就更不要说马车了。

当时爷爷吧嗒吧嗒抽完一锅烟,父亲仍不做声,就磕着烟锅撂下话:“只会割家具,可不算好木匠”。

父亲仍旧没有回应,只是一直低了头,像在沉思。

谁也没想到,第二天,父亲不声不响地行动了。

没有图纸,没有样板,父亲只好照猫画虎,依架子车为模板,耳后夹上木工铅笔,滋啦滋啦地拉着卷尺,写写画画,又展开一张白纸细细地绘起图来。

选好料,然后就凿子、锯子、斧子齐上阵,每天叮叮当当,乒乒乓乓,连厦房下的麻雀都不做声了。半个月后一辆透着木香的马车做成了,挑剔的爷爷前前后后打量着,一边用手抚摸着车辕、车帮,一边说:“这照猫画虎的木匠还真不赖”!

此后,驴套的马车成了小村一景,每到一处就有人围着看,父亲的业务也由割门窗家具拓展到盖房、割枋、做马车。

我上中专那年父亲应朋友之约进城务工,做房建的技术员,一干就是八年,我和妹妹们都毕业了,经济负担也轻了,父亲又想回家做木匠。但是,家具店的新潮家具早已取代了传统制作的实木家具,没有人请木匠了。

父亲没有外活儿可做,侍弄庄稼之余就给自家做起了家具。把家里的木料尽数搜罗来,能做板凳的悉数做了板凳,能割桌子的全都割了桌子。我想父亲是过足了木匠瘾,从此那些五花八门的工具就真成古董了。

父亲却难舍相守之情,闲了总要进楼梯间看看他的那些工具。透过那些工具父亲回忆着过往,他总是看着看着就无声地笑了,把回味在脸上开出了一朵朵花。

如今父亲马上七十岁的人了,前两天回去发现几件老柜子不见了,又添了几件便于开关的新柜子,正疑惑,母亲笑了:“这件是你奶奶的老柜子改造的,那件是我的嫁妆柜子翻新的。”

我也笑了,尽管木匠这个行业和称谓已经被人们遗忘多年,我的父亲在我眼里却永远是个很不错的木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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