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肆无忌惮的春天
2009/01/01经典散文
2003年，我正在上高三，那年的春天，爆发了非典。非典带来的恐惧暂时取代了高考的重压。别的学校都陆续给学生放了假，只有我们学校实行封闭式管理，把学生像犯人一样关着。但每天的课少了很多，早自习取消了，每天可以舒服的睡到自然醒，下午放学也提前了，一上完课我们就奔向食堂吃饭。对于这场非典，我的感触并不深，因为自始至终，我都被圈在学校的大墙里，只是每天从新闻中得知哪里又发现了疑似病例，哪里又死亡了几例病人等。
每天上课时，都有一个戴口罩穿白大褂的人背着喷雾器，在楼道里喷洒消毒水，空气中经常弥漫着浓浓的次氯酸味儿。校长在大会上说，现在国内的消毒水很紧张，很多地方根本买不到。不知从那里传来的消息，说板蓝根可以预防非典病毒，于是学校的医务室里挤满了来买板蓝根的学生，最后我和同学去买的时候，医务室里连感冒冲剂都卖光了，我们只好悻悻而返。看着别人喝板蓝根，我们连感冒冲击都没买到的人只有每天去操场跑步，希望以此提高自身的免疫力来获得心理上的平衡。听说外面的板蓝根颗粒已经涨到了好几元一包，给家里打电话时，妈妈告诉我，在北京工作的姐姐让妈妈买点板蓝根给她邮过去，她们小区已经死了好几个非典病人，小区被隔离了起来，姐姐每天在家里都惶恐不安。
那时每天晚自习前都要测一次体温，三四个人一组，每组发一根体温表，谁的体温偏高，就会被关进医务室旁的小黑屋进行“隔离观察”。有一次我趁别人不注意，用衣服在体温表的低端摩擦了几下，结果测出来的体温有四十多度，本来只是想跟女班长开个玩笑，没想到她立刻上报了班主任，结果我因为“谎报军情”被班主任狠批了一顿。
一天，门卫传达室通知我说有人来看我，在学校门口呢。我想谁会来看我呢，难道是妈妈？到门口一看才知道，原来是大鹏，我们是打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朋友。他比我大一岁，但上小学一年级时因为骂了老师一句，被留了级，就和我成了同学。大鹏个子不大，但特别能打架，上学时没人敢欺负我，因为他们怕大鹏。记得小学时有个人欺负我，大鹏知道后扬言要整他，吓得那个人两天没敢来上学。但初一时大鹏突然辍学了，整天开着拖拉机拉砖拉沙子，后来我才知道，大鹏的父亲赌博输光了家产，他要替父亲还债。我说来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他依旧孩子般的脸嘿嘿一笑，说怕影响你学习，送货回来路过这，就来看看你。我问他家里怎么样，他说没事都挺好的。然后他硬塞给了我300元钱。其实当时我的钱快花光了，因为学校没有按时放月假，正准备和同学借点。他说我得走了，你回吧，放假了上我那喝酒去！说完就跳上了他那辆福田车。我说好，你路上小心！
望着汽车离去的背影，我想起了中考之后的那个暑假。考试成绩下来以后，我就帮大鹏拉砖。那时他的车还是拖拉机，在七月的炎炎烈日中，当我们在砖窑装好一车砖时，我的嗓子感觉仿佛着了火，汗水早已模糊了双眼。大鹏光着膀子，黝黑的皮肤上满是汗水，被太阳一照显得亮光光的。我想说，这不是人干的活。其实大鹏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他把拖拉机的油箱换成了大号的装在了车棚里，座椅下面被他装上了摩托车的减震器，最绝的是他还在车里装了低音炮，我们可以一路走一边听歌。送砖回来的路上，他把音量调到了最大，车也开到了最快。我提醒他慢点开，他说放心吧，这样多刺激，可以暂时忘记疲劳与烦恼。送了一天砖，晚上他在大排档请我吃烤羊肉喝啤酒，他说他已经还完了父亲欠的债，我说那你就不用这样玩命了，他摇摇头，说他还要攒钱盖房子结婚。干了四天，我就被累趴下了，他说，你不是干活的料。
上了高中以后，我不经常回家了。但每次回家，大鹏都来看我，跟我讲着一些社会上的事和新房的建设情况，可是我发现，我们的共同语言不多了。后来，他卖掉了拖拉机买了一辆旧福田车开始拉铁，他兴奋地跟我说等过几年有钱了，他就开个小钢厂。我很佩服他的想法。高三放寒假的时候，他来找我，神秘兮兮的跟我说他谈对象了，准备明年十月一结婚。我很替他高兴，我说你还不够岁数啊，他说先结了再说，到时候一定来喝喜酒哦！
转眼到了五月，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五月的校园很美，到处飘浮着柳絮，一串串槐花挂在树上，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槐香。真的难以相信，外面正肆虐着可怕的非典病毒！有传言说今年的高考将要推迟，也有说取消高考的，我只是按部就班的复习着。一天下午上完课，太阳还没落山，我和同学爬到学校的山顶，欣赏着山下美丽的风景，广播里放着许巍的《完美生活》。记得有位外国诗人说过，五月会让人联想到死亡。就在那天晚上，大鹏出车祸了，我是在高考完回到家里才知道的。那天晚上，大鹏拉着一车铁从山海关回来，与前面的一辆半挂车追尾，驾驶室撞扁了，当人们把他从驾驶室弄出来时，人已经不行了。妈妈怕影响我高考，没有告诉我。
回到家的时候，大鹏已经过了圆坟。一个月前还活蹦乱跳的人，转眼就入土了，我突然感到生命是如此的匆匆和无常。我去他的坟前看他，花圈已经枯萎了。回来时经过他的新房子，高大气派的房子贴满了白瓷砖，现在，这栋房子的主人已经是他弟弟了。
我想起了小时候，我们一起在铁路上压钉子，飞驰的火车过去后，我们去捡被压成小刀形状的钉子，却把手给烫了；夏天我们去偷王大脑袋家的西瓜，被狗追的鞋都跑丢了…
现在想想，时间过的真是快，转眼五年就过去了，如果大鹏还活着，孩子应该会跑了吧？
每天上课时，都有一个戴口罩穿白大褂的人背着喷雾器，在楼道里喷洒消毒水，空气中经常弥漫着浓浓的次氯酸味儿。校长在大会上说，现在国内的消毒水很紧张，很多地方根本买不到。不知从那里传来的消息，说板蓝根可以预防非典病毒，于是学校的医务室里挤满了来买板蓝根的学生，最后我和同学去买的时候，医务室里连感冒冲剂都卖光了，我们只好悻悻而返。看着别人喝板蓝根，我们连感冒冲击都没买到的人只有每天去操场跑步，希望以此提高自身的免疫力来获得心理上的平衡。听说外面的板蓝根颗粒已经涨到了好几元一包，给家里打电话时，妈妈告诉我，在北京工作的姐姐让妈妈买点板蓝根给她邮过去，她们小区已经死了好几个非典病人，小区被隔离了起来，姐姐每天在家里都惶恐不安。
那时每天晚自习前都要测一次体温，三四个人一组，每组发一根体温表，谁的体温偏高，就会被关进医务室旁的小黑屋进行“隔离观察”。有一次我趁别人不注意，用衣服在体温表的低端摩擦了几下，结果测出来的体温有四十多度，本来只是想跟女班长开个玩笑，没想到她立刻上报了班主任，结果我因为“谎报军情”被班主任狠批了一顿。
一天，门卫传达室通知我说有人来看我，在学校门口呢。我想谁会来看我呢，难道是妈妈？到门口一看才知道，原来是大鹏，我们是打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朋友。他比我大一岁，但上小学一年级时因为骂了老师一句，被留了级，就和我成了同学。大鹏个子不大，但特别能打架，上学时没人敢欺负我，因为他们怕大鹏。记得小学时有个人欺负我，大鹏知道后扬言要整他，吓得那个人两天没敢来上学。但初一时大鹏突然辍学了，整天开着拖拉机拉砖拉沙子，后来我才知道，大鹏的父亲赌博输光了家产，他要替父亲还债。我说来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他依旧孩子般的脸嘿嘿一笑，说怕影响你学习，送货回来路过这，就来看看你。我问他家里怎么样，他说没事都挺好的。然后他硬塞给了我300元钱。其实当时我的钱快花光了，因为学校没有按时放月假，正准备和同学借点。他说我得走了，你回吧，放假了上我那喝酒去！说完就跳上了他那辆福田车。我说好，你路上小心！
望着汽车离去的背影，我想起了中考之后的那个暑假。考试成绩下来以后，我就帮大鹏拉砖。那时他的车还是拖拉机，在七月的炎炎烈日中，当我们在砖窑装好一车砖时，我的嗓子感觉仿佛着了火，汗水早已模糊了双眼。大鹏光着膀子，黝黑的皮肤上满是汗水，被太阳一照显得亮光光的。我想说，这不是人干的活。其实大鹏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他把拖拉机的油箱换成了大号的装在了车棚里，座椅下面被他装上了摩托车的减震器，最绝的是他还在车里装了低音炮，我们可以一路走一边听歌。送砖回来的路上，他把音量调到了最大，车也开到了最快。我提醒他慢点开，他说放心吧，这样多刺激，可以暂时忘记疲劳与烦恼。送了一天砖，晚上他在大排档请我吃烤羊肉喝啤酒，他说他已经还完了父亲欠的债，我说那你就不用这样玩命了，他摇摇头，说他还要攒钱盖房子结婚。干了四天，我就被累趴下了，他说，你不是干活的料。
上了高中以后，我不经常回家了。但每次回家，大鹏都来看我，跟我讲着一些社会上的事和新房的建设情况，可是我发现，我们的共同语言不多了。后来，他卖掉了拖拉机买了一辆旧福田车开始拉铁，他兴奋地跟我说等过几年有钱了，他就开个小钢厂。我很佩服他的想法。高三放寒假的时候，他来找我，神秘兮兮的跟我说他谈对象了，准备明年十月一结婚。我很替他高兴，我说你还不够岁数啊，他说先结了再说，到时候一定来喝喜酒哦！
转眼到了五月，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五月的校园很美，到处飘浮着柳絮，一串串槐花挂在树上，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槐香。真的难以相信，外面正肆虐着可怕的非典病毒！有传言说今年的高考将要推迟，也有说取消高考的，我只是按部就班的复习着。一天下午上完课，太阳还没落山，我和同学爬到学校的山顶，欣赏着山下美丽的风景，广播里放着许巍的《完美生活》。记得有位外国诗人说过，五月会让人联想到死亡。就在那天晚上，大鹏出车祸了，我是在高考完回到家里才知道的。那天晚上，大鹏拉着一车铁从山海关回来，与前面的一辆半挂车追尾，驾驶室撞扁了，当人们把他从驾驶室弄出来时，人已经不行了。妈妈怕影响我高考，没有告诉我。
回到家的时候，大鹏已经过了圆坟。一个月前还活蹦乱跳的人，转眼就入土了，我突然感到生命是如此的匆匆和无常。我去他的坟前看他，花圈已经枯萎了。回来时经过他的新房子，高大气派的房子贴满了白瓷砖，现在，这栋房子的主人已经是他弟弟了。
我想起了小时候，我们一起在铁路上压钉子，飞驰的火车过去后，我们去捡被压成小刀形状的钉子，却把手给烫了；夏天我们去偷王大脑袋家的西瓜，被狗追的鞋都跑丢了…
现在想想，时间过的真是快，转眼五年就过去了，如果大鹏还活着，孩子应该会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