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

深秋，透着凉意的夜晚，不经意间，瞥见一弯新月，斜斜地倚在山边。莫非今晚是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淡淡的忧愁笼罩着我，因为那弯新月，因为那个有露珠的夜晚，更为那个浸润着寒意的心情……

听说，有驴行，毅然决然地报名了。山里的那个村子，十多年前去过，但只留下山路十八弯及幽深绵长山林的印象。出发的那个早上，明媚的阳光，藏匿着深冬的寒意。但我不怕，着一件亮丽的羊毛，在冬日暖阳中前进，居然也出汗了！驴行的感觉真好，对着黄绿主宰的田野山林，我由衷感慨。

不知走了多久，大家纷纷溜下山去。我小心翼翼地攀住两旁的草木，探身下去。很快，我发现前面的驴友弓着身子走着，后背的背包顶住上面的树枝，抖下黄叶、绿叶，煞是好看。“这里有一个坑，小心点”，前面的驴友温馨提示，我低头弯腰前进，“低姿态，何尝不是人生的一种态度呢？风景，就在抬眼处！”我悟出其中道理，弯腰前进。“小心，这段路滑”，耳边又响起驴友的声音，“谢谢”，抓住周围的小树，踩稳脚下的泥土，我一步一个脚印，有时还大胆地纵身一跃，踏出一个更深的足印，猛回头，发现摩肩接踵的人群点缀在冬日的山林里，让头顶的红灿灿的太阳笑弯了弯，“人生是一张白纸，踩下是成长的脚印；回头是天边的红日”……驴头用大刀在前面开路，强壮的驴友用木棍拍打着两边的茅草，从原来没有路的地方，分出一条小路出来了……“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也许这就是最好的诠释。

午餐，小憩。简单的，面包牛奶饼干火腿；丰盛的，青菜肉丸饺子面条……认识的，不认识的，热情招呼，一杯杯热茶，融进多少温情与默契。大概两点半，大伙起身，继续驴行。认路，打趣，拍照……鸟语、水声、欢声笑语，剪碎山林的宁静。点点闪亮，从层层缝织的树叶间漏下来，地面宛若撒满珍珠黄金。

傍晚，我们到达了。这是一个恬静的小山村，任凭青山远去，任凭夕阳西落，任凭溪水走远……吸引我的，是那些斑驳的老墙，有的已经坍塌，有的裸露出凹凸不平的石砌的墙体，有的却完好得像一件标本。房前屋后，密密麻麻的，是错落有致的柴火，准备炒茶用的，听说这里家家户户都能炒茶。零星点缀的，是老屋前的老人，慵懒地晒着阳光，眯着眼睛，一点不诧异我们这些外来者，莫非世事沧桑，老人早就练就处变不惊的本领？就连那条威猛的狼狗，也懒洋洋地躺着，似乎懒得理我们……热情的是村里的小孩，大概十多个吧，围着我们，好奇的盯着。我们要他们摆出各种pose供我们照相，他们好奇而又欢喜地摆开，有的只为一颗糖粒，有的只为看看相机里边的自己，有的只是好奇——“我们到你家里看看，行不？”一个男孩害羞地点点头，径直走向自己的家门——“进来喝茶嘛”，一个衣着朴素的大姐招呼着我们，“里边坐吧”，这时害羞的是我们，“我们只是好奇”，我讪讪解释，急匆匆跑了出来，接过驴友在老乡手里借来的斧头，装着劈柴的姿势拍照……

番薯，酸菜，干菜粥，白米饭……一顿特色晚餐在教堂门口进行着，刚才那股难闻的酸菜味，这个时候竟变成海味山珍，我贪婪了吃了半碗，还想继续……一顿饭的功夫，暮色席卷大地，天暗淡了下来，老人小孩与狗，都不见了。宁静的小山村，只剩下我们。来不及想象，我们就随着驴行的队伍走向村口，那里即将进行篝火表演。

车灯的光芒渐渐消失了，天地间却澄净了许多，我竟能看见脚下黄色的枯草及溪边提前开放的粉红色的桃花，“看，水中有个月亮”，同伴惊呼，这时我才知道不仅月光如水，水里还宠着一轮圆圆的山月——山月，不是以前看到的清瘦矍铄，竟是如此清润可人！我用相机读她，镜头下，发现那轮圆月是挂在树梢的白色花苞，一阵寒风，手一抖，视野中，是阳春白雪般晶莹雪亮。有些郁闷，因为我无法留住这唯美的冬月，无法用言语表达我心中的爱意，无法久久与之对语——那边平原的篝火已经点燃，火苗窜上夜空，往上空撒满星火点点。再加一捆柴，狂欢已经开始，有的摆出胜利的手势拍照，有的引吭高歌翩翩起舞，有的围在火边低声细语……“噗通”一声，竖着的柴火倒了下来，有人往火上再添干柴，有人竟一跃而上，跳过“火坑”。掌声，笑声，欢笑声，填满山林冬夜；翻跟斗，兔子舞，圆圈舞，舞出快乐音符……我举起相机，想留下这欢聚时刻，更希望那轮山月能分享我们这份简单的喜悦——当我把镜头再次对准她时，却发现她还是淡淡的，那种神采，像刚才冷静，像新月淡定。也许，曾经的烦恼是自找的，现在的快乐是有意的；而她，没有喜怒哀乐，淡然一直是她的本色！

离开大山，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我看着窗外那轮山月出神，恍惚间，有时她是一弯新月，有时她是山里老人安详的眼神，有时是村里孩子夹杂着害羞的热情，有时她是我们驴头劈开的那条山路……

又是一个有月的夜晚，空气中依然浸润着摸得着的寒意，但心是暖的，淡淡地看着月缺月圆，云卷云舒……